安德烈有些恍惚。

心中宛如空缺了一塊,他感到異常的空虛。於是他開始尋找——走過許多國家、看過無數美麗風景、踏過一般人無法輕易到達的高峰。可見識如此之多,那個缺口仍未能補足。

究竟在何處,才能找尋到缺失的碎片? 在暴風雪的夜晚,安德烈駐足在教堂的門前。

好像自有記憶以來,自己就常常是孤身一人。

十歲以前的經歷他想不起任何一點,而十歲以後沒人願意接近他。他理解不了他人的情緒——如何快樂?如何悲傷?如何憤怒?他融入不了任何人,熾烈的火光溫暖不了他、柔情的水濺不濕他。

唯一願意接近自己的,只有最溫柔、最脆弱的姐姐。每次訓練完受的皮肉傷,姐姐總會拿著醫藥箱幫自己上藥。可她自己呢?他看到她的手掌上佈滿厚繭與傷痕,卻每次都笑著對他說沒事。

真的沒事嗎?姐姐,妳真的沒事嗎?

直到他無力的跪坐在地,繩子吊掛著姐姐脆弱軀體的景象映照在他琥珀色的眼瞳中,他才知道那點傷口對姐姐而言多麼微不足道——在他看不見的地方,那顆溫和卻又如玻璃一般易碎的心上,被開了多少豁口?又碎了多少瓣?

直到淚水佈滿了面龐,順著臉頰的輪廓滴落,在地板上濺散開來,他才感受到不知名的情緒占滿了自己的腦內。他不知所措,只覺得胸口一陣悶痛,那無名的情感撕碎了他的心,讓他往後的人生都只剩下一片空虛。

姐姐的死、控制不住而滿溢出來的痛苦與不知名的感情,永恆的被印刻在他的眼瞳——他那在光線折射下暗沉的琥珀瞳中。

他離開了家、離開了束縛的鳥籠,漫無目的的在形形色色的風景中奔波。他看過千人千面,可他卻從來無法理解。周圍的色彩於他身上都失去了生氣,沒有一絲光可以照進他的心中,他與社會和人間格格不入。

他愧對自己的軍徽,明明身為應當守衛國家的軍人,卻連最重要、最應該守護的家人都無法保護。所以他拋棄了軍職,也捨棄了那所謂“拉米雷斯”家的榮耀與職責,成為了旅人安德烈。

他本以為他往後的人生就是像這般不斷漂泊流浪。他始終找不出那份能補足他心的那部分,空殼之中只有滿滿的內疚與遺憾。月光為教堂鋪上光毯,安德烈站在無光之處,觀望著已經連續幾日都勞累到午夜的牧師先生。

「安德烈先生、您還是先去休息吧,我可以自己......」

話語戛然而止。他瞪大的琥珀色眼瞳映著牧師顫抖著身子,無力支撐自己的身軀而向後倒去。那麼一剎那他似乎望到了姐姐——疲勞過度的姐姐也是同樣帶著苦笑說著沒事,後一秒卻眼睛毫無光彩的往後倒下。他的手伸向姐姐、伸向那倒下的軀體——

回過神來,他攬著牧師仍在顫抖的身子在懷中,而他發覺他自身也在因不知名的感受而戰慄著。柔光照耀在他身上,他盯著牧師的臉龐,因不舒服而緊繃著的眉頭、因痛苦而流下的冷汗,他聽到對方帶著顫音的喘息聲。於是他一把扛起對方比自己瘦弱不只一點的身軀,往對方的臥室走去。